FM98.9阅读之声|我与烟卷的故事

  • 发布时间:2023-08-11 07:28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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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者:抚松县图书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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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烟卷的故事

文/何斐

        我生于一九六一年八月,在两个月的时候父母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,调到了刚刚开发的松江河林业局。由于父母都上班,而我又嗷嗷待哺,无奈父亲只好写信,请远在河北老家的我奶奶来东北照顾我。

我奶奶当时六十多岁,后脑勺梳着发髻,小脚、穿着大襟带疙瘩的布衫,慈眉善目的。奶奶虽然来自农村,但她有两个嗜好:那就是抽烟和喝酒。而且她从来不抽旱烟和烟丝,只抽洋烟(烟卷),而我父母却都是烟酒不沾的。
记忆中,每当母亲发工资的那天,她都会买回两条(40盒)蝶花牌香烟和三斤散白酒。记得当时市场上销售的卷烟品种很是单一,基本都是长春卷烟厂生产的,主要有:握手牌(0.15元/盒)、蝶花牌(0.20元/盒)、大建设牌(0.24元/盒)和迎春牌(0.28元/盒),也只有春节时,偶尔能看到大生产牌(0.35元/盒),里面不带锡纸。值得一提的是,握手牌香烟盒,原来是蓝色的,画得有两只手握在一起,而且其中一只袖子上还有三个红色的五角星。后来烟盒又变成了浅黄色,红底图案变成了工农联盟的图案。当时松江河大部分烟民都抽旱烟,想抽烟时随便撕块报纸,卷一根。还有老头腰里别个烟袋锅子,他们聚到一起,常常炫耀自己的烟袋嘴子,是玉的,或者是铜的,叼在嘴里“叭嗒、叭嗒”的。再说那些抽洋烟的人,一般都是工人和国家工作人员,家庭生活条件相对比较富裕的人群。如果能抽到“迎春”牌的,那更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,基本上也都是十七级以上的才能有条件享受这种待遇。
小时候,我总是趁奶奶不在屋里时,把烟卷从烟盒里抽出来,放到鼻子底下,边闻边看那“蝶花”牌烟丝。烟丝金黄金黄的,烟味沁人心脾地那个香呀!以至于每每看到奶奶抽烟,心里就冒出一种渴望,总想也尝尝,哪怕抽上一口也好呀!终于有一天,按捺不住这种诱惑,趁着奶奶不在屋,偷偷点了一支,刚刚冒烟,还没来得及品出滋味呢,奶奶就进来了,看到我这个样子,瞬间一改往日的温和慈祥,上前就打了我一下,说:“小孩子怎么不学好呢!学抽什么烟!”而且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父母,结果就换来了一顿狠揍!
但是不管怎样,能抽烟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,比如过年,我们小孩子放小鞭,总是把成挂的小鞭,拆成单个的,在家里拿一盒烟出门,一边走一边放。过年了,好像 一夜之间小伙伴们也都阔起来了!不但都穿上了新衣服、兜里有了零花钱,而且男孩子基本上都揣着盒烟,见面除问候“过年好”之外,就是互问:你兜里揣的是什么烟?还都故作大方地给小哥们儿发一圈。一发烟,不管是谁,只要在旁边每人都少不了,这叫“烟酒不分家”、“宁落一屯,不落一人”。“一火不燃三支烟”否则就叫“散伙”,听着不好,其实这也都是在模仿大人的言行而已。
紧接着进入文革时期,物资相当紧张,不仅粮油实行供给制,而且布、棉线、肉、乃至火柴都要凭票领取。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是:火柴是大包,一千支一包,而且火柴盒上的摩擦片很不耐用,常常是火柴没用完,火柴盒就碎了,剩一大堆火柴划不着,生不了火。无奈父亲买回一个打火机,花了0.7元,虽然不缺汽油,但是火石又不能方便买到,唉!有一天,父亲兴高采烈地拿回好几块火石,高兴地安在打火机里,一试,坏了!火石是假的!不但没点着火机,而且还把打火机给弄坏了!由此,奶奶也不得不改抽烟丝了,但是因为她不会卷,所以妈妈就又为她买了烟袋锅儿。但是,烟在供应很短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正常,同时,市面上又出现了一种白盒无商标的烟,九分钱一盒,后来这种烟正式出厂叫“勤俭”牌。
大概是七零年吧!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名字叫孙杰,有一天他偷着拿了他爸爸一盒“阿尔巴尼亚”的烟,这个烟是硬盒翻盖的,而且烟身是椭圆形的,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和抽到的外国烟,后来听说这烟也是中国制造,替他们还债的而已。这个时期长春卷烟厂生产的“新吉林”牌,都放在商店的橱窗里,作为陈列品,是不卖的。
与此同时,延吉卷烟厂的产品也开始打入市场,最早的是一种叫“人参”牌和“蜜蜂”牌的简装烟,售价在0.2元/盒,但产量不大,工艺水平远远落后于长春卷烟厂,但烟丝质量却是优于长春卷烟厂!
其实当时长春卷烟厂出品的“蝶花”、“握手”、“迎春”、“大生产”等,沈阳和哈尔滨也都在同时生产,只是当时消息相对封闭,大家都都只知道长春卷烟厂独有品种,偶尔谁出门带回外省的“迎春”和“大生产”等,尝一尝都异口同声地评价道:“比咱长春出的差远了!”那时一提长春卷烟厂都和长影一样的自豪!后来长春卷烟厂生产了第一款“春谊”牌过滤嘴烟,这款烟口感很淡,不是很受欢迎。紧接着又推出了让人们难以忘怀的、也是令吉林人无比骄傲的黄盒“人参”牌过滤嘴香烟(俗称大人参),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种烟盒:外面是用热缩透明膜包装,一打开包装立即香气扑鼻!
那时候的我已经读初中了,我班有一个同学叫张建华,他爸爸在木材科工作。我们几个同学常常下午逃学,就跑到他家,扎堆抽烟。当时我已经有了点烟瘾,能略品出烟的好坏,特别是对“迎春”烟情有独衷!在他家里,我还是头一次听说,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并且还真抽到了“凤凰”牌香烟,我们赶紧点燃一根,一股巧克力的香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。我在他家也算是大开眼界了!同时还听说并见到、抽到了听装的“中华”牌、“红双喜”牌、“牡丹”牌及长春出的“人参”牌。每当呈上一支这样的烟,内心的喜悦感、自豪感、惬意感、满足感真是难以言表呀!心底里也更加认同了张建华就是我最好最铁的哥们儿,其他人都不在档次的感觉!
俗话说:“拿人手短,吃人嘴短。”虚荣心时常在心里作怪,经常想:哪天我也能拿出两盒像样的好烟请同学们尝尝,那多带劲!那一年,恰逢父亲和关家声叔叔两人去昆明开会,带回来两条云烟,放在箱子里,准备留着过年拿出来招待客人。我就打上了它的主意,我趁父母上班不在家时,悄悄打开了箱子,把烟盒从侧面打开,把烟拿出来,再按原样封上(家贼难防呀!),然后拿去请同学们抽。当同学们抽着我给他们的烟,向我投来羡慕及赞赏的目光时,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胸脯也一下子挺得老高。
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”。一天,妈妈去箱子里找衣服,无意识地碰到了烟,感觉不对,怎么轻了呢?用手一捏,瘪了!气得她满脸通红,浑身发抖,不由分说地抄起一个8厘米见方的落叶松方子,照着我狠狠地就是一下子,这一棍子下去,因为猝不及防,方子棱角正好落在我的膝关节上,小腿骨和大腿骨同时骨折,疼得我连哭带嚎,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!母亲一看,前一秒的凶神恶煞瞬间就变得不知所措,赶紧喊来父亲,父亲也顾不上说什么,连忙用自行车推着我去医院。大致就是这个时候,市场上“蝶花”牌和“迎春”牌香烟的上市量明显减少,长春卷烟厂新投放市场的“红金叶”和“春竹”牌两种香烟。“红金叶”好像是二毛多一盒,“春竹”烟好像三毛多一盒,据说是“蝶花”和“迎春”的翻版,老百姓很不满,骂声一片。
在妈妈“粗暴”的棍棒管教下,我也一直是在“不屈”地反抗着。一九七七年我中学毕业,上山下乡去了集体户,此时的我仿佛是“砸开铁索走蛟龙”,谁想管我也是鞭长莫及了!一天,母亲给我洗衣服,从我兜里翻出了一盒“松鼠”牌十支装雪茄烟(0.19元/盒),她拿在手里,看了半天,很无奈地摇了摇头,喃喃地说:“儿大不由娘呀!管不了啦!你现在能抽到这种烟,这瘾也就差不离了……”
八二年末,父母调到长春林业厅工作,我一个人留在了松江河,这下可更随便了!一天抽两盒烟也没人管了,真好!白天一盒和同事们一起相互抽。晚上一盒,坐在灯下,一边看书一边抽,不抽完这盒烟誓不睡觉。可是好景不长,恶果也随之而来,第二天早晨起来不但恶心,而且吐痰一大堆,头芯子发麻,没有知觉人生的苦难总是不期而至,一九八五年,母亲突患胰腺癌,在她弥留之际,拉着我的手说:“不要过于悲伤,世界上不是单独咱一家摊上这事儿,只是不得不和你们分别了!我有四个不放心:一是对你父亲后半生不放心;二是对你弟弟的前途不放心;三是对你的婚姻不放心;最后就是对你抽烟、喝酒不放心!没有看到你们成家立业,非常遗憾!好孩子,以后就要靠自己学会自立、自律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