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 狸 牛
作者简介和作品评介
于国桢是抚松县环保局退休干部,文学爱好者。从1968年回乡务农,1971年招工,先后在抚松县泉阳造纸厂、抚松县铸造厂、烟台木钟厂抚松分厂、县工业局、乡镇企业局、环保局工作过。他当过农民、工人、中层领导。他是我县最早的奇石协会会员、抚松长白山文化研究协会会员、抚松县绛珠草文学协会会员。
充实的生活阅历和不凡的工作经历,为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。他创作了大量散文、诗歌、传说。散见于《抚松文学报》、《人参果》等刊物。
本文用第一人称,回忆了“我”六十年代回乡务农,第一次赶牛爬犁上山拣烧柴,和“小狸牛”之间发生的天真、可气、可爱的往事。作者用真挚的感情、拟人化的语言,描写了“小狸牛”是一头老实肯干、不甘落后、性情急躁的牛。经过磨炼,“小狸牛”逐渐健壮丰满起来,长成村里能独立拉车的“头牌大牛”。演绎了一段“我既是牛,牛既是我”的精彩故事。
这篇文章,揭示了一个重大主题:空谈误国,实干兴邦。作者最后深情地说:“人就应像牛一样默默无语、勤劳朴实、任劳任怨,把自己的全部献给祖国的建设,献给家乡的黑土地。”
小 狸 牛
作者·于国桢
1968年初冬,响应毛主席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的伟大号召,成千上万的中学生上山下乡到农村去,在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“再教育”。那年,我16岁,作为回乡知识青年回到了村里。
当时,农村生活艰苦单调。到了冬天,人们利用雪大路滑的时机,忙着储运全年烧柴,主要运输工具就是牛爬犁。当我看见社员们赶着装满柴禾的牛爬犁从我家门前走过,特别是几个邻居小朋友手拿皮鞭坐在爬犁上的舒服与惬意,让我感到十分向往和羡慕。
为了挣工分贴补家用,我主动到生产队长家要求参加劳动。队长看我身子单薄怕累坏了,就分配我也赶牛爬犁上山拉烧柴。邻居家有个比我小两岁的好友梁金宝,由于家庭困难,小学毕业后就回家干活了。听说我也到生产队赶爬犁,早早来到生产队的院子,帮我绑爬犁、拴绳套、找牛鞍子,到牛棚选牛。牛槽上拴了十多头牛,正低头吃草。我刚走进牛棚,所有的牛都抬起了头,一双双大眼睛盯着我这新面孔,感到即好奇又陌生。梁金宝告诉我:“这头叫‘大牤牛’、那头叫‘地瓜角’,这两头是车老板的辕牛,别人不准用。又高又大的‘大黑牛’归我使用。毛色红润的‘小红牛’是王顺的,那边的‘勾勾腰’和‘招招角’也都有主了。”棚里十几头牛已经各有其主,让我感到十分失望。梁金宝说:“别着急,咱们到拴牛场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。”
每天早晨,饲养员要把那些年老体弱的、未成年的小牛和哺育期的母牛赶到河边的空地上单独管理。来到这一看,年老体弱的趴在地上晒太阳,口中不停的咀嚼着食物;几头牛犊子围着母牛欢快的跑来跑去;在里面拴牛柱子上拴着几头半大子牛,只好从中挑选了最大的一头。
这头牛三岁口,头上顶着两颗粗大的角,小皮球般的眼睛又黑又亮,四肢粗大体态健壮,高高的身躯,长长的尾巴。一看就知道,它若长大了,一定是头牌牛。尤其是它全身长着一圈一圈棕黄相间的毛发,如同镶在身上的无数个彩环十分好看。于是,我给它起了个名叫“小狸牛”。
我牵着“小狸牛”回到生产队,金宝到屋里拿出一根带尖的铁棍,在饲养员王爷爷的帮助下,把牛鼻孔内部的相连处一下穿破,并顺手给牛戴上了一个木制的环。从此,这支木环连同头上的缰绳就成了“小狸牛”永远摘不掉、除不去的枷索。
第二天,我早早地来到了生产队,在金宝的帮助下终于把“小狸牛”套进了爬犁。看着整装待发的“小狸牛”,我想:我多像这头小狸牛,从此,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学校,开启了属于我自己的未来。
十几张爬犁陆续走向公路,虽说不上浩浩荡荡,但也首尾相连数十米,在赶牛的吆喝声中,大家迎着阵阵寒风向大山深处走去。
在上山的路上,金宝告诉我赶爬犁的技巧和如何让牛前进后退、向左向右的口令,我试着用他教给我的方法大声吆喝着“小狸牛”,它好象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直冲冲地往前走。是啊,刚上套,还没经历磨炼的小牛根本听不懂我的口令,如同刚刚背起新书包走进课堂的小学生,书本上黑黑的文字哪能认得呢?好在我的爬犁处在队伍中间,前面的几头牛都是它的父辈和兄长,一路跟着走就行了。
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,不一会儿就到砍柴场子了,大家牵着自己的牛分头走进树林。由于我是第一次赶爬犁,金宝就把我俩的牛拴在相距不远的小树上。砍柴前告诉我:“有五种树是坚决不能砍的:松树、核桃楸子、黄菠萝、水曲柳、柞树,是国家建筑和国防用材。另外还有一些受保护的树也不能砍,如杨树、椴树、桦树等。国家允许做烧柴的是那些生长快、不成材的树,如柳树、黄榆、暴马子、八砬子、青稭子,白扭子等。”望着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丰富的生活常识,像个大人似得,真让我佩服,我这个堂堂的中学生倒像个小学生了。
木柴砍够了,金宝装好自己的爬犁又帮我装,一切完成的十分顺利,可以往回走了。金宝牵着牛往外面走,我正低头收拾工具,突然,我的“小狸牛”一看同伴走了,猛的一窜就追上去了。“小狸牛”拖着爬犁在林中乱闯,我跟在后面大声喊:“吁、吁,快停下、快停下!”“小狸牛”毫不理会反而越跑越快,没跑多远爬犁便卡在两棵大树中间。我追上,用手拍着“小狸牛”的头,心中又气又好笑。看着卡住的爬犁,前进不得、后退不能,急得我喊:“金宝,快过来,爬犁卡住了!”刚刚走出不远的金宝听到我的喊声,匆匆跑过来,看了看说:“卸了,重装吧!”于是,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装完,这回我小心翼翼地牵着“小狸牛”从林中走出来。
有了这次经历,以后每次装完爬犁都是我赶牛在前面走,金宝的爬犁在后面,从此再也没有发生爬犁撞大树的事。
经过多日磨合,我对“小狸牛”的脾气秉性有了一定了解。上山时它不掉队,回来的路上不让前边的牛拉下半步。如果让它当头牛,它会左顾右盼、踯躅不前怕走错了路。它耐不住寂寞和孤单,在树林里必须有它的同伴才踏实安心,否则它将烦躁不安。它是一头听话肯干、恋家恋伴、不甘落后,性情急躁的牛。它象一个还未立世的孩子,时时处处在学着、干着。
慢慢的它学会了应付复杂的路面,遇有上坡它会早早地助跑,借助贯性和暴发力冲上陡坡。下坡时知道向后坐,偏坡甩窝子知道躲开,我也学会了赶牛爬犁。我与“小狸牛”有了更多的交流,也有了很深的感情。它渐渐听得懂我的话,也看得清我的表情。我也非常关心爱护“小狸牛”,经常梳理它那棕黄色的卷毛,用最清的水饮它,用最精细的草料喂它。我从未用皮鞭或棍棒打过它,也从不大声喝斥和恫吓它,小狸牛也经常用舌头舔我的手,痒痒的。我把“小狸牛”当成最好的朋友、伙伴,每天上山我都给它带上足够的草料,让它吃饱喝足。装柴时绝不超载,怕累坏了“小狸牛”,影响它的发育和成长。我还有意识的培养它的独立性格,逐步拉开与其它牛的距离,以至于后来我可以在林中的任何地方砍柴,“小狸牛”也不会发生挣脱缰绳扬长而去的尴尬局面。
经过调教的“小狸牛”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听话。拉柴禾的辛劳并没让它消瘦,而是愈发健壮丰满起来,胖胖的肚子如同灌满水的大皮袋。特别是它那身顺滑光亮棕黄相间的毛发,远远望去好象披上了一幅温润秀美五彩斑斓的锦缎。
1971年我招工到泉阳造纸厂工作,时常梦见小狸牛那可爱的样子。第二年秋探家,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,忽然听到“哞—哞--”的长啸声,往前一看,一头肩宽背阔、高大健壮的牛,拉着装满庄稼的大车朝我奔来。一看那棕黄色的毛,“这不是小狸牛吗”,我也跑着迎了上去,“小狸牛”停下来,我抚摸着它的头,它温顺地舔着我的手,赶车的是我的好友金宝。这一刻真像老朋友见面一样,亲不够、说不完,难舍难分。
啊!如今的“小狸牛”,已长成村里头牌大牛了。你看它,昂首挺胸、步履坚定、平稳如山的行走在乡间的公路上,多么自信!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激动与感慨。我不也像“小狸牛”那样,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,成长为一名技术工人了吗?人就应该像“小狸牛”那样默默无语、勤劳朴实、任劳任怨,把自己的全部献给祖国的建设,献给家乡的黑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