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89阅读之声|我的爷爷

  • 发布时间:2022-06-17 08:51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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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者:抚松县图书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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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爷爷

作者·于国桢


我的爷爷生于1886年,祖籍山东莒县。上个世纪初,山东境内久旱无雨,大地寸草不生,庄稼颗粒无收,加之兵荒马乱战火纷飞,致使大批难民流离失所、背井离乡、纷纷外逃。在那个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的苦难岁月,我的爷爷为了躲避灾难,带着我的奶奶及我的老爷爷、老奶奶逃荒要饭闯关东。

爷爷全家在通化的一个山村住了两年,又辗转数月,来到了现在的抚松县抚松镇中心街村。

中心街村位于抚松县城东南,距县老城区约三公里,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自然村。它背靠山高林密绵延千里的长白山余脉,面朝素有铜帮铁底之称的头道松花江,一条清澈终年流水潺潺的马鹿沟河从村子中间穿过。

据《县地名志记载》,中心街村这个地方因地势开阔光照充足,而且近山临水、土地肥沃,是抚松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之一。早在清末民初,这里就居住了较多的猎户、参户、农户、木把。

当时村里有一条往南的土路,是抚松通向松江河、仙人桥、临江、通化的唯一出口。由于地处交通要道,往来行人较多,这里逐渐成为参户、猎户、商贾打尖歇息的驿站。

上个世纪三十年代,在村子的北端建立了一所比较完备的初级小学,叫马鹿沟初级小学。校园四周有榆树近百棵。这些榆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,每至春夏时节,校园内绿树成荫鸟鸣鹊叫,使环境清幽整洁肃静的小学校,俨然像一座林间学堂。

据长辈们回忆,从马鹿沟中心小学至马鹿沟大桥二百多米的距离内,就有数家临街商铺。其中,有以卖菜籽、杏条筐、柳枝提篮为生的李家床子;有以卖锅饼、糕点、糖果、月饼、酱醋、白酒为生的孙家床子;有以卖香烟、包子、馒头为生的徐家床子;还有以接待行人住宿为业的宫家店、薄家店。在马鹿沟大桥以南亦有以卖小百、日用杂货、小农用具为生的李家床子;有以打铁、走街串巷焊铁壶、锔缸锔盆为生的苏家铁匠炉;还有生产粉条的崔家、薄家粉坊和加工豆腐的赵家豆腐坊。可以说,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、商铺林立,除抚松大街以外的经济繁盛之地。

由于学校的设立,加之商户集中,来往行人较多,这里像一条繁华的小街市。于是,百姓们将这里叫“小街”,把县城十字街一带叫“大街”,意思是说,这里的繁华程度仅次于抚松大街。县城周圈的村民到县城买不到的货物,往往来到“小街”兴许就会采购到满意的货物。

除此之外,在村子南面、大道的东侧,日伪时期在这里建了一座炮台,此炮台雄居一方,日夜镇守着抚松南大门。这个炮台和周围的炮台比较起来最高、建筑结构坚固,因其地理位置重要,炮楼里住的日伪军多、官儿最大,可以指挥调度其他炮楼,被称为“中心炮台。

建国初期,农村推行互助组合作化,各地相继成立了初级社,那时的中心街村叫“永升二社”,马鹿沟村叫永升一社。到了1958年,初级社升为高级人民公社,当时的公社政府把“小街”与“中心炮台”两个名字作了取舍,遂将此村命名为“中心街村”

爷爷一家来到抚松小街后,靠租种地主的土地为生。第二年,奶奶生下我的父亲。在贫穷落后的旧社会,饥饿、战乱、疾病如瘟疫般威胁着广大的劳苦大众。在我父亲出生六个月后,我的奶奶因疾病便撒手人寰,扔下了尚在襁褓中的父亲。年幼的父亲是在我年迈的老爷爷、老奶奶的精心照料和左邻右舍的接济下,才得以存活并慢慢长大的。及至我的父亲十岁时,我的老爷爷、老奶奶亦先后去世,此时,家中只剩下爷爷和我的父亲相依为命。

爷爷为了生活和照顾我父亲,又续弦娶了一个后老伴儿。两年后生下一女,此时,我的后奶奶视我的父亲为异己,百般挑剔横加指责,稍有不快便非打即骂逐出家门。

忙于生计的爷爷,此时也是有心无力、百般无奈。为了息事宁人,爷爷回山东老家购得良田七亩,交由本家近亲耕种,并把我的父亲送到山东租户家寄住,所收地租全部用于我父亲的吃住念书之用。

由于爷爷头脑灵活、肯于吃苦,来到抚松几年后,在他人的指点和带动下搞起了人参种植,并逐步扩大规模。

据父亲讲,种植人参鼎盛时期有参地数千丈,每至秋季收获加工好的人参,需用马队驮往营口、大连等地销售。

前几年,我母亲在家中的衣箱里翻出一张爷爷的旧照片,让我第一次目睹了爷爷的尊容。在这张他与两个磕头兄弟在大连的照片中,我的爷爷身材高大、健壮魁梧,面部表情冷峻严肃。他头戴礼帽身穿长袍,一副宽大眼镜后面的双眼透露出不俗的执着与坚毅。

靠着勤劳和智慧,爷爷种植人参着实赚到了不少钱。可是,在风雨如磐的旧中国,饥荒与战乱连年不断,各种邪恶势力相互倾轧,再加匪祸猖獗。谁曾想树大招风,天灾人祸不知不觉降到了爷爷头上,所经营的人参买卖一夜之间被豪强和土匪抢劫一空,好好的日子骤然衰败、戛然而止。

无奈,爷爷变卖了全部余产后,在村中盖起了三间临街平房,凭着在山东老家学到的手艺,开起了制作锅饼、糕点、酱醋,山参收购的于家床子,爷爷又成了于家床子的掌柜。

在村中开设的床子虽门面不大、本小利微,但凭着爷爷吃苦耐劳、勤于交际,加之商品货真价实、童叟无欺,深得乡邻青睐光顾。经商数年后,除去生活所需,每每稍有结余,家境也略见殷实。

那时,在山东老家读书的父亲,小学毕业后尚未成年,便跟随族内长辈来到了大连,成为大连玻璃厂的一名学徒工。

天有不测风云,我的后奶奶所生之女因病夭折。丧女之后的爷爷精神萎靡、十分悲伤。看看家中只剩二人,深感形单力薄、十分孤独,爷爷决定召回儿子继承家业。尚在学徒的父亲,接到家信,父命难违,告别了师傅和工友回到了抚松。

一家人团圆没几年,天有不测风云,父亲二十岁那年,被日本鬼子拉去到煤矿出劳工。在一个风高月黑夜,我的爷爷不幸死于非命,爷爷的不幸离世对我父亲的精神打击巨大。爷爷在世时,对继承父业毫无兴趣,如今爷爷去世,父亲抚摸着商品货架,“中秋月饼”、“四季糕点”的木制幌牌,柳条编制的酒篓,大小不一的杆秤、盘秤,又宽又长又厚的梨木面板思绪万千······想想自己从未涉足家中的生意买卖,未学过锅饼、糕点、酱醋制作的手艺,看着这些陪伴了父亲后半生的器具,只得全部锁进仓房,留作纪念。

爷爷自来到抚松就没离开过中心街村,一次次跌倒,又一次次顽强的爬起来,继续奋斗。爷爷那辈人闯关东的那种自强不息,百折不挠的精神实在让我们这些后辈人佩服!

爷爷的坟就在中心街的前山坡上,每年给爷爷上坟,我都对他老人家说:“爷爷,您的创业精神正激励着我们,一步一个脚印的奔好日子。想必您已看到了,解放后,抚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中心街村家家安居乐业,过上了幸福生活。”

是呀,尤其是改革开放后,中心街村的变化更大,这里成了抚松名副其实的交通枢纽。你看,通往仙人桥的沿江柏油公路笔直而宽阔,通往松江河的柏油公路上各种车辆络绎不绝,营松高速公路从村子中间斜穿而过,靖宇到松江河的铁路高架桥横跨头道松花江,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“中心街”了。是的,爷爷虽然没能亲自体验如今的安定祥和的生活,我相信,爷爷已经看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