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89阅读之声｜我家的小豆腐

小豆腐是长白山下庄户人的最爱，它不仅好吃、保健，更多的是留下了邻里之间和睦相处的回忆。

我家在新西岗村居住的时候，有两家邻居都是做小豆腐的高手。她们经常做小豆腐，每次都给我家送，一回一小钵。说实在的，我以前不爱吃小豆腐，看着黑黑的菜，不太细的豆沫子，没有食欲。小时候，母亲也做小豆腐给我们吃，不是糊锅呛烟味，就是有生豆子的腥味。邻居送来的小豆腐，我尝了几口，就深深地喜欢上它了。

我总是想，人家做的小豆腐怎么那么好吃，柔滑细腻，好像菜与豆沫发生了化学反应似的，融为一体。渲腾而不散，既有菜的清幽之香，又有豆浆的甘甜。这种食物不油腻，保存了天然植物的芳香。每次接受邻居馈赠都要顺便问一句什么菜的？如果是老牛错做的，她们的眼里放射着兴奋的光，好像给我的是珍馐。因为山里人都知道，用老牛错做出来的小豆腐，汤是白色的，吃起来即鲜又滑，味道香而不腻。如果再做上一碗辣椒拌大葱淋上一点香油做的调料，吃起来那真是美透了。

细品慢尝，每种菜的味道各有不同。最好吃的小豆腐除了老牛错，还有戚戚毛、苣荬菜、婆婆丁、荠荠菜。每一种山菜都是现从山里采回来的，带着一种原始、纯正、敦厚、野性的特殊味道，让我很享受。

山里人都知道，凡做小豆腐的家，都是心灵手巧的勤快人。吃人家的嘴短，我和妻子商量，咱也学着做小豆腐，还还人情！家里有电动小钢磨，自己种的豆子，野菜吗，咱俩上山采，妻子同意了。我们俩来到采伐区，那里一拃来高的老牛错很多，不到一小时，我俩一人采了一背筐。回到家，把老根切掉，用水洗几遍，放到开水里焯一下，再用凉水泡上半天。

妻子剁菜了，我用小钢磨推豆沫子。为了做出最好吃的小豆腐，请了两位邻居嫂子现场指导。赵嫂说：“推豆沫子时不要太细，也不能太粗。细了发粘，粗了熟不透。”在她的指导下，我们俩完成了准备工作。陈嫂又告诉我们：“大铁锅里先放豆油，等油㸆净沫后，放入葱花，姜末，先在锅底铺上一部分菜，再把豆沫倒入锅里，这样不糊锅。然后大火烧开锅，一定多咕嘟一会，否则有生豆子味，最后，再加入剩余的菜。豆沫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，多了菜味就淡了，少了豆香味没了，不好吃。水也要正好，多和少都不行。”陈嫂又拿来一段五味子藤子，说放一点可以去掉豆腥味。并反复叮嘱我们锅开后反复搅动，要贴锅底搅透，不然锅底就糊了，大约半小时就熟透了。这时，要撤掉旺火，改为微火，盖上锅盖焖上二十分钟，就可以食用了。临出锅前要放适量的盐，不能放酱油。

在两位嫂子的精心指导下，小豆腐熟了，闻着锅里冒出的热气，就和我家以前的小豆腐不一样。妻子用饭钵盛上小豆腐，我就踮儿踮儿的、满脸喜气的给邻居家送。进一个门说一次，“尝尝我家做的老牛错小豆腐。”我把“老牛错”说得格外响，好像把珍贵的东西送给人家一样。对方更是高兴，“老牛错小豆腐！鲜亮，谢谢！”一大锅小豆腐送完一圈后，我们只剩下一瓷盆了。这时，我才明白，小豆腐好吃的另一个原因是，一家做大家吃所营造出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。让吃小豆腐的人体验到的是一种纯朴、健康、和谐、友好的情感和良好心情，所以吃起来就格外香。谁能想到，这不起眼的小豆腐竟能折射出邻里之间的亲善关系和友爱。通过亲自做小豆腐，才体会到：小豆腐并不小，其中蕴含着大道理。好食物只有大家分享，才是最好的食品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小豆腐承载的是一种勤劳、和谐的文化。

一家人围着桌子，一人一碗小豆腐，拌上油炸辣椒面，吃得满脸是汗，好痛快。不吃辣椒的，还有油烹葱花，蒜泥，各取所好。你看，一个个脸上喜滋滋的，额头上汗津津的，好爽呀！吃小豆腐吃煎饼才对味，因为这两样食物都是粗粮细作，其中蕴含着制作者的浓浓深情。

吃完饭，我的兴奋劲儿依然持续，查一查医药书，找到了：老牛错，中药也叫“飞廉”，其功效是， 祛风；清热；利湿；止血；活血消肿。主治感冒咳嗽；头痛眩晕；风湿痹痛；疔疮疖肿；痔疮肿痛；烧伤；戚戚毛中药名叫大蓟，治吐血，血痨、肝痨，都有效。特别是治妇女红崩下血，更有作用；苣荬菜，清热解毒，对痈肿、疮毒有疗效；蒲公英也是祛火，消炎的好药材；荠荠菜药用价值很高，具有明目、清凉、解热、利尿、治痢等作用。其花与籽可以止血，治疗血尿、肾炎、高血压、咯血、痢疾、麻疹、头昏、目痛等症。

你想啊，做一回小豆腐，怎么也得二十多斤山菜，你说什么病能用这么大剂量的药。可它用来做小豆腐，就可以放心、大胆食用。原来，小豆腐是保健食品呀！这样大剂量的草药，被我们做成小豆腐，美美地吃下去了，得顶多少付中药啊！还有什么样的病治不好呢？再说，小豆腐的理气、润肠、通便的功效十分明显，是老年人的最爱。从药物学方面说，小豆腐是最好的药膳，也是养生保健的上佳食品。

事实证明，药膳对人的健康益处很大。要不怎么说居住在农村的老年人都长寿，除了空气好，水好，与经常食用长白山特有的山菜是分不开的。仙人桥镇大营村就有103岁的老太太，一辈子不吃药不打针，更没上过医院。她平时最爱吃山菜小豆腐。大青川村，八九十岁的老人有的是。就连夹皮沟这样的小村庄，老人活到九十五六岁的也很多。这样看来，山里的菜才最养人。

从那以后，我家的小豆腐就没间断过。春天采山菜时，不管什么菜，只要超过一背筐的时候，一定要做小豆腐。还不断发展创新小豆腐的做法，又开发了燕子尾小豆腐，车前子小豆腐，山芹菜小豆腐，燕麦菜小豆腐。冬天还用干菜英子做小豆腐，就连过年也做上一锅小豆腐，冻成一坨一坨的。正月里，吃腻了大肉大鱼，化开一坨小豆腐吃，换换口味，格外下饭。还可用小豆腐招待客人，比上肘子、刀鱼吃得还多。

我家的小豆腐不仅仅是绿色健康食品，也是和邻居、朋友交往的礼物，一钵小豆腐传递着邻里之间的情谊。长白山人对小豆腐的挚爱不亚于大鱼大肉。草药不好吃，做成小豆腐，那就是美味的药膳了。

我大姐还发明了一种简单的做法，就是把少量的菜放在电锅上做小豆腐。用豆浆机搅上两三桶豆浆，和鲜菜同时下锅咕嘟，也很好吃。我在东岭上班时采了山菜，用小铁锅做小豆腐，更别有一番风味。

我的体会是：好吃的东西要用心去做，诚心诚意与人分享，才显出山里人的那种勤劳与豪爽。小豆腐不但是最廉价的药膳，还承载了一个地域、一个家庭，勤劳、智慧、和谐的乡村文化。这种文化，具有浓重的家乡味道，记住了这种味道就留住了碧绿的青山，留住了清澈的河流，留住了浓浓的乡情！